佛的法身有相还是无相？

讨论缘起如下：

师伯在朋友圈写到：“都说佛的法身无相，可是早期的法身佛都是有相哎”

师父回：三身不异，性相圆融。依相修性，时时明觉。寂圆性相

师伯答：三身本异，若不异何必说三，直接说一相岂不更好？

师父复回：三身因相而异，依性不异。性相惟觉故修而不修

善知识：

在最早的原始佛法中，讲究的是 “无相”，并不讲究如来藏系的学说。

因为最早在解脱道上面，所谓的 “灭谛”，它不是一个东西，不是能被认识的一个东西，就是整个生命死掉，切入到涅槃的一种体证，这个体证是活人是说不来的，因此才称之为 “灭谛”，也就是四果阿罗汉所要证入的涅槃境界。这是针对彻底还灭一切轮回之因而说的。因此，谈论它有相或无相都不恰当的，因为它被包含在整个四谛体系中，完全还灭了一切轮回的因。

“法身” 这个概念，是在大乘佛教初期被提出来的。为什么要提出法身呢，是因为大乘将四谛中的 “苦谛” 抽离了，只从 “集” 和 “灭” 的角度来谈论空性。此时谈论的 “不生不灭”、“不垢不净”，其中的 “灭” 已不再是四谛中 “灭谛” 的意思，而是变成了与 “生” 相对的 “生灭” 之灭。因此，经典中有 “集起的必然灭去” 之类的说法。空性是从这个角度被阐发的，这与释迦佛早期教法中的概念是不同的。

那至于如来藏，它的概念再发展，发展出这个如来藏，也就是说我们这个空性里面，它提出了不生不灭，还能够生起一切万法。实际上，“佛性” 的说法也是在如来藏思想发展起来后才出现的。无论是 “空性” 还是 “如来藏”，其实都已不是在完整的四谛框架下提出这样的说法了。这正如我开头所解释的，佛陀时代所说的涅槃与灭谛的关系。

而到了后面发展到如来藏的时候，它已经是生灭，这个 “觉知心” 延展出来的种种的修法，它是另外一种。此时的 “法身”，便融合了当初那个梵文化中对 “梵” 的描述，即 “常、乐、我、净” 的特性。

我们知道，早在吠陀时期，就有 “原人说”，认为所有的四种姓（或五种姓）是从原人的不同部位生出的：从头上生出的是最高贵的婆罗门，从腿脚生出的是最低贱的首陀罗。

因此，《华严经》中对毗卢遮那佛的描述也如出一辙：所有菩萨都是从毗卢遮那佛的四肢、身体和头部生出的，由此不断化现出各种阶位的菩萨。

所以，当我们讨论这些名词概念时，首先要界定它是否属于解脱道的范畴。如果是解脱道，我们就必须切换到原始佛法的语境，用四谛、三十七道品等概念来描述。如果涉及的是菩萨道，其中就包含了许多 “常、乐、我、净” 的思想，那便是另一套概念体系了。

因此，“法、报、化” 三身之说，基本上都是如来藏时期发展出来的；包括 “体、相、用” 等范畴，也都是从我刚才说的 “生” 和 “灭”，单纯把生和灭拎出来，加以延展而形成的。

所以，在讲解脱道时，我们讲的是 “四谛”，而不讲 “生灭”。解脱道的 “灭谛” 也不是生灭中的 “灭”。而在谈大乘其他法的时候，首先建立了一个 “不生不灭”，然后再从不生不灭里面延展出如来藏，也就是 “心能生万法” 这样子的这个概念，这套学说已完全不能用四谛的框架来套用，反而是与过去印度及中国的古典哲学更为相似。

因此从古代解脱道的修行来看，即便修行者破了能所对立，或者没有能所了，达到一切法皆是显现（相色）的境界，这种状态算不算心解脱？算，但这只是完成了一半。就是对解脱道来说，它只是一半，因为他毕竟还活着，他还没有入涅盘嘛，解脱道，明确的就是说他这个不再有生起，也就是不再有那个轮回的因嘛，所以他入涅槃来说，你证到这里，他只是走了一半，你后面的一半，你并没有真正完全归进解脱道，因为解脱道真正要以入涅槃为目标（如四果阿罗汉），并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根基 —— 有人是还有大愿，有人发菩提心等等。后来发展出的菩萨道，就逐渐不再将修持重心放在四谛上，而是更多地侧重在般若与方便的结合上。

因此，一个目标是成佛，另一个目标是入灭。“有相无相” 之说，以及 “三身” 之说，都与原始佛法搭不上边。原始佛法很纯粹，就是结束轮回、证入寂灭，它并不是在和这个整个宇宙系统啊，捆绑成更精细、更精微的那种倾向去讲的。

所以，当我们回过头来讨论 “法身有相无相” 的问题时，必须到佛教体系之外去寻求印证。也就是说，所谓 “法身有相”，绝对不属于正统佛教的说法，它源于神学，源于梵文化，梵学的 “梵”，梵就是印度旧有的这种梵文化。但它能否成立呢？它可以成立。因为你往上发展，菩萨一地一地，你达到一个天主，你的功德达到一个天主，或者你的心量达到一个小千世界，大千世界，那你这个身体也越来越庄严。

因此在我看来，这类辩论意义不大。一边是神学，一边是佛学。在佛学的范畴内，他不讲 “有” 和 “无”，只讲 “因” 和 “果”。